这下后续的一切也不需要夜春秋说明,就自行茅塞顿开了,超乎想像的猜测夹杂着强大的悲伤席捲而来,晓嵐在剎那间竟无法呼吸:「大家……都不知道你们的关係吗?」
「当然不知道,所以在我和姐姐演戏时,大家才会这么生气。」夜春秋神色枯败,光点细细铺展于他的发上,却丝毫照不进那双了无笑意的眸瞳中,「姐姐和我不同,她失去了她最喜欢的舞蹈,甚至连书都没办法读了,她的生命只剩下游戏和自我嫌弃。」
「她很看重这个游戏,也很看重曾是我姐夫的笑添愁,所以她更不想要连累他,才会在后来拜託我,让他毫无愧疚地离开她。」略停顿,他自嘲一笑:「很像八点档吧?我也挺希望这其实八点档。」可惜,真实就是这么的冷血,刺人心骨,万劫不復。
她的柳眉不知从何时开始就未曾在舒展开过,惶惶不安地对上对方的眸,却换来他的摇首与唇边那道浅弧,此刻,他不需要谁的同情。
「所以笑添愁并不知道几许的病情吗……?不,应该说,大家都不知道,对吗?」
「对。」夜春秋敛容,眼下芳草如茵,他用指尖细细抚过,些微的刺痛感能喝止他的过于沉沦:「姐姐和我说过,笑添愁是个很好的人,优秀又温柔,那时候他正面临着是否要出国读书的抉择,若被他知道姐姐的状况,他一定会留在国内然后去找她的。所以她只能这样赶他走,才能让他毫无顾虑地离开她,又不耽误他的前程。」
晓嵐急急提问:「那架空笑添愁的权力也是吗?陛下说过,你们让他失去帮会群眾的信任……」
「其实根本没有不信任笑添愁这回事。」他解释道:「姐姐那时候故意当坏人,在我们『偷吃』的事情曝光后,她趁笑添愁不在线的时候硬生生地拔了他的职位,大家都以为姐姐是做贼心虚正要抗议,她却要求大家不许有意见,否则勒令退帮。师父那时候不在场,当然会误会大家的事后沉默是因为不满笑添愁了。」
「……为什么要这样做?」
惨澹一笑,眼底悲哀瀰漫,却是无可奈何:「我们知道这样做很自私,但笑添愁多待在游戏上一天,我和姐姐的关係与她的状况暴露的机会就多一分,姐姐真的很不愿意自己拖垮他的人生。」
「而且这样还有一个『好处』,帮会民心偏离帮主,等到姐姐要离开前,没人会捨不得她。」她不愿意成为任何一个人的重担,包括他自己。
不等小人儿开口,他又说道:「手术的成功机率只有一半,姐姐深怕会有万一,所以在离开游戏前已经把自己的存在剥离得一乾二净,我……很心疼她。」
心疼,比谁都心疼。不曾退却的情绪始终盘据,就算她的生命早已然逝去,「她离开前,我演了最后一场戏,就是当眾『逼迫』她交出帮主职位,因为帮眾对她早已离心,所以自然就没有了支持她的理由,更合理地给了姐姐退出游戏的藉口。」
听至此,她心底也依稀描绘出那时的情景。有个女子,不惜让自己深爱的人与伙伴厌恶自己、污衊自己,为的就是将自己的存在用痛恨抹去,留给朋友们一个没有悲伤的曾经。
多么温柔的一个人啊。
晓嵐轻轻开口,望向他的眼神里也多了兴许暖意和水雾:「我为你拥有一个这么好的姐姐而骄傲。」
夜春秋盈着温笑回视,「我也为能认识你而感到骄傲。」
趁她呆滞,尚未做出反应之时,他便已然将不曾有过的柔软视线给收回了,再度復曰:「其实在准备动手术前,我还是满乐观的,想着等姐姐好起来之后我们可以在回帮解释这一切,大家又能一起玩,而姐姐也能继续跳舞了。」停顿,「可是三天后,姐姐病情恶化,必须紧急动手术,我和母亲到处借钱终于凑足了数目,赶到医院去。」
「然后我就错了。」至此,他的笑容突然变得苦涩,彷彿方才的温润全是错觉,抑或是被无声湮灭:「进医院前,我想起了父亲,我以为他还有人性,我以为他还会想起这个家,所以我就打了电话给他希望他能来看姐姐一面。」
「结果他那时正找了我们几天没找着,我给他的这通电话刚好让他找上医院来要钱,好笑吧?他甚至连家里人的手机号码都不知道。」他轻笑出声,话音里浓浓悲哀。
「母亲当然不肯给他钱,几番推挤下,躺在病床的姐姐被撞到,跌下病床,我……」夜春秋双手紧握,手背上青筋浮现,看是力道极大,状似痛苦。
安静许久的晓嵐内心一片不忍,她轻声劝慰:「没关係,我们不说了。」
「……姐姐还没动到手术就走了,钱也被父亲拿走了。后来母亲接受不了打击,半年后也去世了,而从那日之后,我再也没有见过我父亲。」他深吸一口气,「都是我的错,要不是我把爸爸叫回来,姐姐说不定就来得及接受手术,说不定现在还能活着。」是他剥夺了姐姐的生命,她那么好,未来的人生还可以有那么长,怎么能走得这么仓促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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